軟硬:下世紀再嬉戲

音樂上,從林海峰的Goodtimes開始就脫勾,然後2006年軟硬重組的紅館演出也沒看,唱片也沒買,也就別說後來的是但UP系列了。

2006年他們復出開演唱會,我寫了篇文登了在成報,那個年代還有這些開放專欄,好像還有稿費的。文章就是說以前他們怎樣有趣,現在復出變成掠水技倆。那時還沒有好好想想怎麼一下子,軟硬就是沒有了趣味。

十多年又過去,林海峰繼續在大氣電波所謂嬉笑怒罵,延續他在一眾kidult心中的文化英雄形象。葛民輝偶而在林的演出中重組,也不叫軟硬而叫高山青龍了。那個讓他們名成利就的牌坊,也就由他們自己親手粉碎。或者都是看不起年青時的自己,那些無厘頭電話和電台視目,都是年少輕狂的塗鴉,上不了大台。高山青龍上的是紅館,做的是(深度)舞台劇,賣的是連鎖食店玩具。軟硬的風流都是雨打風吹去,不當真的。

今年推出了《廣播道軟硬殺人事件》的黑膠,下單後聽了又聽,對了,為甚麼以前他們那麼有趣,不就是一個「玩」字。這張之前的《車欠石更》,也是玩,不認真的,不假道學的,東說西講,笑完便算。輕省,撇脫,所以恒久。用現在的話來講,他們是「玩膠」,但也不貼切。玩膠是先有個正經主題,你玩爛他。最好的軟硬是你無可無不可地任何東西都可以戲謔,用最輕佻的態度面對主流,或者更甚的對任何玩笑都開一個玩笑。最精采的軟硬是墮入虛無。

看過一個訪問,他們在「川保久齡大戰山本耀司」中寫的最後一段,是唱片公司叫他們加上去的,他們本身覺得沒這一段更好。他們是知道的,遊戲人間才最好。《廣播道軟硬殺人事件》好的地方就是好玩,你用那些首隊RAP樂隊呀,諷刺時弊呀等等主流論述是套不上去的。笑FANS,叫用安全套,拿中國開玩笑,寸玩電話,也不是想搶話語權,當你想知多點時他們又扭了去別處。RAP不只是說得快,話題也轉得快,所以最好玩的是「非常口」,東拼西湊亂說一通,因為我哋得把口。這首歌和之後他們執導的電影「廢話小說」插曲「唔知係咩嘅我又點會講」是軟硬極致的表現,也是黃偉文初生之犢的傲氣和才情。你越是正經八股,我就越是亂吹。你可以說是扺抗,我看就是don't give a shit,連抵抗的意味也不想沾,早在那個「世代之爭」未成顯學的時代,他們用虛無創造了一個世代。

軟硬後來的「自我覺醒」預視了漸失趣味的軌跡,他們太想成大器。葛民輝好像漸淡出幕前,林海峰單飛後愈來愈想「發聲」,每個計劃都見野心,要為時代留足印,要讓一己留名聲。愈是強調自己「是但噏」其實愈心懷計算,那個衝鋒陷陣、目空一切的自己不見了。香港人最喜歡「文以載道」、「與時並咀」,喜歡頭條新聞式的馬戲團表演,也覺得公眾人物應為民代言,於是林的定位大受歡迎。很諷刺但很真實:當你想重奪主權,實現自我,就是你失敗的開始。

《廣》的劃時代意義在於無意識,對家怕的就是這種「盲拳打死老師父」,用遊戲和虛無當一代人的戰衣。軟硬後來的乏味就是你開始有「抵抗」的意識,你開始計算利益如何最大化,自己如何付出最少,敵人就可以同你「又傾又砌」,所有的套路就走不出「你出招,我來擋」的傳統。順著時勢開一個主題騷,你可以名成利就,受萬人景仰,成為時代英雄。拋開束縛,東歪西倒,乖張狂野地對時代說不,創造一個未有前鑑可依的概念,很艱難,就像當年的自己一樣,那麼傻那麼不入流,為何會做到就連現在坐在那個半山看海的家中的自己,也答不上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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